癮

失聯了十幾年的高中時代的朋友昨天忽然丟我水球
他說因為在甲版上看到我的文章與部落格連結然後確認了我的身分
其實一開始看到文字就想到你了 這些年來你一直都沒變
文字裡帶著疏離感與淡淡的憂傷 總像是要逃避著什麼
就像是你在部落格裡說的 一直在追求感情 但又很怕被綁住
然後用大量的蒐集品來填補你的生活

那其實是一種癮

我一方面訝異這個相認事件的離奇與他的記性
更訝異的是 在事隔十多年之後 他竟然還能一針見血的揭開我所有的面具
雖然害怕束縛 卻又自己為自己加上一堆束縛
雖然害怕孤單 卻又不自覺的往孤單的胡同裡走去
雖然害怕失去 卻又一次又一次的尋找新的蒐集品

與他的對話同時也讓我想到自己的癮
對物件的迷戀 對行為的迷戀 和對人的迷戀

我想起堆放在台灣的家中那些已經蒙上灰的
幾個用牛皮紙袋裡不同人寫給我的情書信件卡片日記照片書架上那些李維史陀羅蘭巴特傅柯海德格清水玲子天野喜孝鄭問尾崎南椎名林檎波提斯黑王菲瑪丹娜和各種字典衣櫃裡那些襯衫圍巾牛仔褲帽子手環戒指項鍊抽屜裡那些各國的錢幣用剩的鉛筆過期的保險套已泛潮的紙菸酒架上的三兩瓶威士忌浴室裡還半滿的香水瓶枕邊的填充玩偶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抽菸嗆到和第一次自己為了要抽菸而去買菸的那種欲罷不能
每次宿醉之後發誓再也不碰酒卻總是一再的沉溺在威士忌清酒與伏特加的快感裡
雖然書架上還有未翻完的書卻徘徊在誠品的新書區說服自己書架上還有空間
催眠自己湯姆福特的夜色黑山本耀司的潮水黑和吉兒桑德的瞳仁黑有如何細微的差別

我想起和S一起分享波提斯黑村上春樹體溫和同一枝菸的每個夜晚
在城西尋找天野喜孝的畫冊時而相遇的H 他用松任谷由實作背景與我分手
坐在溫州街上的咖啡店裡希望有一個下午M會再走進來點一杯瑪奇朵
衣櫃裡那件凡賽司外套還在但C卻隨著吉安尼離去了
J每天在明信片上寫一首詩寄來 蒐集了三十張可以換一本他的日記

我分不清究竟是他們讓我上癮 或是我讓他們上癮
那些官能的回憶與感知總是如潮水般無聲無息的湧來
每當我點一杯瑪奇朵 每當我穿上那件凡賽司外套 每當我閱讀春上春樹

我們竟然如此容易上癮 以日常的動作悼念過去
於是我以上了癮的姿態 繼續上癮 以那些人事物滋養我的血肉